愛人五衰
汝愛我心,我憐汝色;我愛汝心,汝憐我色。以是愛憐惑業爲因,現行爲緣,經百千劫,想愛不離,故常在愛欲纏縛中,相續不已,難得解脫。——《大佛頂首楞嚴經講記卷第四》
一 嘉年華
煙花盛相,水幕洞天,絢爛音樂,旖旎人聲,眼耳鼻口手約定融化,如達利如畢卡索畫。妖魔盡出,古屍復活,盛大PARTY怎少得魔君王子美人魚。Gabriel批一頭路易十四白色鈴鐺捲髮,罩著緊身褲,臉撲藍白亮粉,衣上挂綴赤銅仿金鏈,行路時窸窸窣窣,當真幻化成功,無一舊日特徵——抵死亦要邂逅美麗公主纏綿一夜。樓梯轉角處矗立一鏡,明明瞥見自己身影,竟不認得,他不由害怕起來,緊緊抓住刻有自己名姓的頸鏈,指骨攥到發白。
花甜、木精、海狸香囊、麝香、酒精和汗味,魑魅魍魎般面具背後,味道蔚然親切,仿如蟲獸發情以味代言。似神指引,他深潛入氣味之洋,穿開糾結海藻般長髮異香,徑直奔向那暗之暗處。
Gabriel看到了他。一定是被中了蠱,他下意識伸出手摸他,好像照著鏡子,口眼鼻,雙生異體。指觸柔滑溫濕,橄欖油抹身,無妝,身上除了一刀傷疤貼痕外,只有耶穌白圍布;俊美臉龐低低道:佛說人有第八識——阿賴耶識,前生恩怨情仇,皆種其中,曆百世萬劫不泯,你我一見,那花便開,那情便生,請,愛我。Gabriel癡,吻了他,發現隔了面具。他未察覺般,雙手圍緊Gabriel,舌頭索要更多。Gabriel忘了情,調著氣,往他胸口傷痕吻去。巧克力焦糖畫成,入口甜膩,定睛看,是燒燙上去的三字:Gabriel。
一道霹靂閃下,Gabriel轉身就跑,越跑越快,手不自覺又按住頸鏈,遠離了人群,直到窄巷才緩步。呼吸喘氣轉平,才發現周圍愛撫喘息聲。巷間轉角,樓階,牆壁,黏著肉體,纏著人,還有地上的衣物。肉體馥鬱芬芳,泛著粉紅色,紅通通陽具哧哧有聲,黑草叢散著妖冶的味,汁液似蜜糖淌下。躺在地上的那個骷髏戰士也不知是醉是死。
二 光陰殤
Gabriel從這個黯藍色的晚上醒過來,醒過來還是黯藍色的晚上,時間恍若未動。但化妝舞會已經結束,夢魘已經結束,一個人玩大的童年已經結束。Gabriel滿身冷汗,一言不發:只是這世,再也不能無怖無憂。
他從不傾訴,自小如此,據說難産生下他,絕少出聲,被人叫做啞巴,看醫生也不頂用,託兒所裏常無人理會,到一歲半時父親惱起狠狠一記耳光扇去,竟被他咬住手指,放聲大哭,從此學會發音,但從此亦不大說話。是自小被忽略而不曾習學熟諳語言運用,還是他認定言語的虛妄而更不屑表達,雙魚不懂,一點都不懂。雙魚只暖暖地抱著他,泛出幾許疼痛。
其實Gabriel從不曾將“我愛你”三個字交給雙魚。質問起他,惟沈默以對。兩人第一次上床,Gabriel即對她說,don't touch me unless you mean it。雙魚覺得委屈,曾對朋友抱怨,怎麽反是男生如此說法。兩年來她不斷懷疑那夜不過是肉體的誘惑,讓他趁虛而入,今成跗骨之蛆。偶爾雙魚會想起大學時讀過的但丁《神曲〈地獄篇〉》,地獄之門上書著“入此門者應將一切希望留在門外”——Gabriel如今成爲她的地獄。
冰涼的手伸進了雙魚睡衣下面,黯淡燈影下,雙魚眉青眼黛,滿屋顔色。每次夢魘後Gabriel的欲望總變得熾熱,同冰冷如蠟的身體恰恰成兩極。給他,既然愛他。雙魚幾乎要以爲這樣確切的愛,一生只會有這樣一次。
梨子般乳房被咬住,Gabriel滿身籠著青藍色的月光,眼裏也閃著光,像服了藥,這光不是大團火焰,卻是磷火。雙魚感到乳房逐漸膨脹的微微的痛和燙熱。閉上眼,免被黑洞吸噬,再不復轉生。她雙手摸上Gabriel瘦削凹陷的臉頰,堅硬而且形狀如雕刻的骨骼。
“你戀愛過幾次?”
“一次。”
“那人如今呢?”
“自殺了。分手後當天。”
八個字,Gabriel五年來第一次提起這件事。好像在說著旁人的前世。忽而不認識自己一般,冷到刺骨。雙魚也是。抱著Gabriel,嗚咽起來。只是孤獨。像極淡毫輕墨的畫面。恨不能擁著變成一塊化石。
既見君子,雲胡不喜。
三 五蘊苦
漫漫走過街邊一排排店鋪,只見日光花花,熾熱的巨靈掌擊下,滿天的金粉金塵。Gabriel愈發沈默下去。他已知道雙魚漸漸有了去意,只沒想到這麽快。她帶走了她的牙刷,留下一張素紙,“終究是雲散高唐,水涸湘江。”
五天後。
警察在一處租屋內發現兩具蒼豔的屍體。
衣裳垢膩、頭上花萎、身體臭穢、腋下汗出、不樂本座。
他終究得了永恒的愛。
即使,這愛,比死更冷。
---------
舊文,殺人游戲充數之作。
其實沒寫完。等哪天有心情,再好好補綴一番吧。
Subscribe to:
Post Comments (Atom)
2 comments:
我还准备等着你的续集拿了去卖呢
为什么要用繁体字呢.看得偶好累哦.
Post a Comment